第一百六十六章背影
越是接近小楼，黎阳的心跳便越快。
不知是人的记忆本就如此，还是因为穿越的原因导致。
这半年多的时间，黎阳竟是一次关于柳舒云的清晰画面，都没有回忆起。
朦胧的记忆中，他只记得柳舒云身着白衣，气质缥缈，感觉就像仙女一样。
美得超凡脱俗，却并不妖艳。
但他就是忆不出柳舒云具体的模样。
如今，秦帝要带着他去祭拜柳舒云，得知还有柳舒云的画像。
黎阳隐隐有些期待！
推开木门，秦帝率先走进了小楼。
因为有秦帝的身体挡着，黎阳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室内的摆设。
随着步入其中，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，率先沁入鼻腔。
不是檀香，也不是其他名贵木材的香气，就是很普通的木头的味道。
淡淡的木香中，黎阳嗅出一丝古朴之韵，很自然地，黎阳整个人似乎都被这股木香气熏陶，狂跳的心，竟是迅速就平静了下来。
转眸一扫，不足百平的一楼，竟是空空荡荡。
室内除了一张普通的木质茶几，以及茶几上一套紫砂茶具，竟是再没有任何摆设，简单得让人有些意外。
不过，无论地板还是墙壁，都是由同一种木材打造。
那些自然的纹路，看起来倒颇有一番典雅韵味。
久经岁月的打磨，木材的表面已经有了一丝淡淡的光泽。
看得出来，虽不是什么名贵木材，但木质还算比较坚硬。
另外，这室内一尘不染，明显是秦帝派人时常打扫。
“你母后喜欢简素的生活！”
“原本我想用金丝楠木，但你母后不同意，最后就近取了南山的白蜡木，打造了这座木楼。”
“你母后尤其喜欢喝清溪铁观音，后来听说九江黄龙山的红泥，烧制的紫砂壶，最适合沏泡此茶，于是，我们当年便去了九江......”
常言道：睹物思人！
仅仅是一把紫砂壶，秦帝便不由回忆起了当年往事，一时间，黎阳见此，心有戚戚。
隐隐间，黎阳发现，自从进了这座木楼，秦帝整个人的气质和神情都变了。
文武百官前那个威严的帝皇，不存在了！
皇子皇女前那个让人敬畏的父皇，不见了！
此时此刻，黎阳身前的秦帝，单纯的只是一个思念亡妻的痴情男子。
眼神忧郁，面色凄然，偶有微笑。
见一把茶壶，便叙述它的来历；拾起一本古籍，便言说亡妻当年的见解；观一幅字画，就道尽它的前世今生
言之种种，均没有离开柳舒云。
黎阳感受到的，都是秦帝追忆柳舒云的凄苦。
一时间，黎阳不禁从秦帝的一番叙述中，重新认识了柳舒云，更是在心底有些心疼秦帝。
一人独逝，一人孤活。
这种生死两隔的凄苦，恐怕真非一般人能够切身体会的。
莫名的，黎阳原本满是期待的心情，此刻受到秦帝的情绪感染，竟是变得有些莫名沉重。
秦帝的状态也不禁让黎阳想起了两个人：纳兰容若和苏轼。
“一生一代一双人，争教两处销魂。”
“相思相望不相亲，天为谁春？”
“桨向蓝桥易乞，药成碧海难奔。”
“若容相访饮牛津，相对忘贫。”
“十年生死两茫茫，不思量，自难忘。”
“千里孤坟，无处话凄凉。”
“纵使相逢应不识，尘满面，鬓如霜。”
“夜来幽梦忽还乡，小轩窗，正梳妆。”
“相顾无言，惟有泪千行。”
“料得年年肠断处，明月夜，短松冈。”
或许，这两首诗词，正是秦帝此时内心的真实写照吧？
“这里是你母后当年悟道的禅房，也是你母后待得最久的地方，所以，我便把她的画像放到了这里！”
刚登上三楼，秦帝微不可察地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珠，回眸轻轻一笑，对着黎阳说道。
黎阳闻言，忽然间再次升起一丝好奇与期待。
跟在秦帝身后，黎阳登山三楼，一转身，终于看到了一副六尺多长三尺多宽的画像。
只是，看到这幅画像之后，黎阳整个人不由愣在了原地。
“父皇......这......为何......是背影？”
直到秦帝将手中点燃的香插在香炉之中，黎阳才忍不住开口询问道。
“这幅画像是朕亲手画的！”
“当年你母后仙逝之后，虽有画官画下了你母后的遗像，但朕觉得他们画得太拙劣，根本无法描绘出你母后十分之一的美韵，于是一怒之下，便都焚毁了！”
“后来，朕耗时一年之久，始终无法画出你母后的正颜，终究只能画一幅侧颜，算是稍微满足了朕的心意。”
“你母后恐是仙女降世，不能久留人间，哪怕只是她的画像，也不能被凡尘所容！”
“唯有这一线侧颜，朕还需耗尽一成真气，才能勉强留在俗世！”
没有回眸看黎阳，秦帝轻声解释道。
此时的秦帝，正抬眸望着那幅只有背影的画像，满眼都是深深的爱意。
听了秦帝所言，黎阳一时间惊愕不已。
只是一幅画像而已，真的这么夸张？
对于秦帝的画工，黎阳真的没有任何怀疑。
秦帝年轻时，不好别的，琴棋书画绝对有大家水准。
修炼武道之后，画功更是突飞猛进。
整个大秦，在绘画一道，秦帝敢说第二，没人敢称第一。
秦帝都无法画出柳舒云的正面画像，这件事到底有多离奇？
抛开心中乱绪，黎阳不由开始仔细观摩起了这幅画像。
一名白裙女子赤足踏水，衣袂飘飘，三千青丝随风飞扬，颇有种羽化飞仙的感觉。
略微低垂的臻首，好似有回眸之态，微微展露的一丝侧颜，却有让人艳羡的完美弧线。
就这么一个几乎可以算作背影的简单画像中，黎阳竟是越看越觉得画像中的柳舒云，似乎活过来一般。
竟让他很是期待，宁愿站在这里等上一辈子，也要看一看她真正的神仙容颜。
“给你母后上炷香吧！”
蓦然间，秦帝淡淡的话音在黎阳耳畔响起。
猛地回过神来，黎阳点了点头。
刚拿起线香，低首间，黎阳竟是发现，之前秦帝点的那炷香，竟然马上就燃尽了！
一炷香！？
他竟然痴痴地在柳舒云的遗像前，站了有一炷香的时间？
到底是秦帝的画工厉害，还是柳舒云真的非凡间女子？
突然间，黎阳心头狂跳了几下，微微吐了口气，恭敬地把香点燃，插在了香炉中，随后又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。
“你是不是怀疑，我在你母后的遗像上做了手脚？”
直到父子二人静默地走出木楼，秦帝才对黎阳轻声问了一句。
黎阳闻言微微一愣，望向了秦帝。
说实话，他刚刚确实有这种想法。
他甚至觉得，秦帝因为思念过深，利用他对道的感悟，通过真气把他的思念之情融入了画像之中。
所以，每个观看画像之人，都会被这种情绪感染，从而深陷其中，不能自拔。
“我说过了，你母后真的不是凡人！”
“见过这幅画像之人，还有厉无咎和从无忧。”
“他们就没你这般深陷其中的状况！”
秦帝从黎阳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怀疑之色，很是认真地解释了一遍。
“父皇，儿臣相信！”
“若非如此，儿臣又怎能梦遇神仙？”
“想来，一定是母后在庇佑儿臣！”
黎阳闻言，也是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，回复了秦帝。
闻言，秦帝几次欲言又止，最终轻轻一笑，拍了拍黎阳的肩膀，便独自离去了。
望着秦帝离去的背影，明媚的阳光下，黎阳竟然感觉那背影充满了悲凉和孤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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